朱芸編:電影《白日之下》導賞會
今午電影配樂作曲家朱芸編先生親臨御品音響詳盡解釋《白日之下》𥚃的音樂佈局、鋪排、以及各項設計上的細節,可謂深情細緻得很。他所建構的音樂世界就是劍橋院友的內心感受,戲內角色愈立體,音樂便愈容易表達其情感。
他和簡君晉導演一定要有深度溝通,才能創作出貼題的配樂。他講述電影開始了大約三十分鐘後背景音樂先出現。若然畫面有足夠的張力,便不需要用任何配樂(已經作好了也不用),可想而知他倆的藝術目標一致。
當他解釋院長性侵院友(小玲)那一段名叫《日光》的配樂後,我的確感受得到作曲時之悲愴心情需時平伏,此時李白的詩詞突然在我腦海中略過:
閒夜坐明月,幽人彈素琴。
忽聞悲風調,宛若寒松吟。
白雪亂纖手,綠水清虛心。
小玲*久已沒,世上無知音。
*原文的名字是 “鐘期”,我換上了戲中的小玲。
詩可簡繹成:明月清靜的夜𥚃,聽著隱退好友彈奏古琴,忽然聽到《悲風》的曲調,又好像是《寒松》的聲音。彈奏《白雪》又使您纖手忙亂,《綠水》的音韻讓人養性清心。可惜好友已死去,世上再找不到知音。**
為什麼《日光》使我聯想起李白的《月夜聽盧子順彈琴》?關於朱氏配樂的故事,我暫且寫到這裡,留待一眾知音下星期六𦲷臨御品音響中環分店,細聽他第二場的導賞。
今天另一個精彩示範竟是「超低音如何影響重播姜大衞獨白的像真度?」朱氏和大家見證了超低音能量不單止擴濶了空間感,更加遞增了音樂感,大家無不讚嘆。
更精彩的是朱先生現場表演了精湛的二胡技術。
補充:
2024年2月6日,朱芸編憑借《白日之下》獲第4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電影音樂提名。雖然預算有限,但他的抱負驅使他聯絡意大利擁有五十年歴史的Forum Studios Rome (FSR)詢問合作的可能性。因為他希望FSR的管弦樂團去演奏白片的配樂,這樂團是由已故電影配樂泰斗 顏尼歐·莫利克奈 (Ennio Morricone)所創立。最終FSR也被白片的劇本的題材所動容,成就了這個感動的項目。
親耳聽到朱氏的深層敍述創作到製作的歷程,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有抱負用上無限心力的專業製作,以情感為創作主軸,如斯細節,實屬罕有,值得尊敬。
Chris Leung
** 詩中《悲風》、《寒松》、《白雪》、《綠水》都是古曲名。由於「悲」與「寒」皆冷色字,感情色彩偏向灰色。「風」與「松」則使人聯想到風吹松林時松枝互相碰擊的聲音,增添了瀟剎之感。《白雪》可使人想到白嫩的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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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AE Central by Marvel
電影是一件集體創作的藝術品。在中國藝術和文學的領域上,「意境」即情和景的相融,是非常重要的概念。「景」包括了影像,對白和配樂,三者融合便成了「景」,好讓觀眾從「景」中會「意」,是導演希望從電影傳達的訊息。「意」能達到之「境」,自然觸動人心。但不同觀眾會因個人的經歷,對同一個「意」又會領略到不同的「境」界。以這齣戲為例子,家母身處護老院,我自然會從家屬的視角去感受,因而產生較大共鳴。若然沒有照顧老人家的經歷,我又或會聚焦女記者的角度去伸張正義。
「景」和「意」往往是客觀,但「境」卻是主觀的。”人之心動,物使之然也”。我雖然還未觀賞白片,但過去數星期已經細研戲裡所報道的真實社會事件,以及去了解弱勢社群的苦況;再加上密集式監聽整套戲的音樂,不期然受到戲所表達之「意」,因而被「倫理」和「道德」所提倡之善所感染。善不敵法理的社況是何等可悲呢。
兩場電影音樂欣賞會圓滿結束,正如戲內飾演女記者的余香凝所說:”如果有人記得的話,兩天都好。”
祝願朱芸編和其團隊能夠奪得今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原創電影音樂!
三位一體: 社態、電影、音樂
我於三月二日出席了在中環AE舉行的 “白日之下” 分享會。負責電影配樂的朱芸編先生詳細講解 “白” 片配樂的心路歷程。他啟蒙了我對電影配樂的認知。
這個專輯是遠赴意大利 ,具五十多年歷史的Forum Studio Rome (FSR) 錄製。早前得悉它歷年來製作多部箸名外語電影音樂,很難相信 “港產寫實片” 的配樂也在這𥚃錄製。 FSR看畢 “白” 片後,認為題材很有意義,所以縱使製作預算有限,決定成就此事。過程中,朱被意大利樂團各樂手的認真演工作所感動,令他對工作的要求倍添嚴緊,本來可以用AI或其他捷徑去完成的工作,他堅持要用真樂團,真人,真樂器來製作。即使他懂得彈鋼琴,也特意邀請一位女鋼琴家來彈奏,因她的觸鍵力度衍生出來的感覺,可以更切合 “白” 的氛圍。就連鋼琴這樂器都是特意挑選的UPRIGHT鋼琴,琴鍵的音倉要較軟柔的 “木” 質感,去襯托 “白” 片的柔弱沉重感。朱還親身上陣指揮樂團,務求可完整傳達片中的感覺和重要訊息給觀眾。
這種種安排和準備,絕對不是隨便把電影看過一兩次就能完成。朱跟導演合作無間,清楚理解電影各項細節的來龍去脈,才有靈感去選取合適的演繹手法。電影中,哪個位需要音樂,甚麼音樂,用甚麼樂器,音符的長短,留白位等等都考慮得很周詳。
即使是同一首電影配樂,電影播出來的版本,與CD或黑膠的版本是不一樣的。電影現場版是沒有弦樂來襯托,而其他的卻加了弦樂去減低 “沉重感”。這見微知著的細心位盡顯朱氏顧及 “觀眾” 和 “聽眾” 的不同需要。
我很喜歡主題曲《日光漂白》。他選了黃妍主唱它是因為她跟主角余香凝的年齡相若,而且她的聲線有效章顯 “無力感” 。周耀輝先生填的詞,不只道出 “無力感”,亦有留下 “希望” 的伏筆。當中的 “誰能相信更好嗎?” 代表現實真的可以好轉? “能陪我相信更好嗎?” 表達主角已相信現實可以轉好,但有人會一樣相信嗎? “趁著餘生,將安於心裡清白 會嗎?” 這句 “清白” 與 “會嗎” 中間短短的留白位,使我感受到她對人生的悲觀與無奈。
我把這首歌在家重覆播了多次,因為歌詞寫得十分到位。在專輯結尾的一段獨白,姜大衞先生對余香凝的一句 “唔好為咗做啱一件事而內疚” ,道出整齣電影所表達的神髓。
這齣電影很賣座嗎? 我不知道;這電影配樂的軟件很好賣嗎? 我也不見得,因為十分限量;題材能吸引大眾嗎? 也未必是;但肯定的是,這齣電影所帶出的訊息和意義,就連不懂中文的意大利人也能感受到,所以造就了首度的合作。
為何連不諳中文的西方人都能感受到? 因為電影中的社會問題,在地球上比比皆是。我們都會有年老之時,人人都有機會成為弱勢社群之一。音樂不分地域國界,社會問題也一樣,因為它是人的問題。人就是有感覺,能帶出感覺的音樂都是上品,但願沉重的問題背後,每每可在音樂中找到曙光。
在此感謝古天樂先生投資這一齣很沉重,但很有意義的電影。祝願朱芸編先生能榮獲第4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電影音樂殊榮。願愛與希望充滿人間!